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癌症晚期,我的眼里只有你

作者|张鑫焱

第一次访视张叔是在下午,那日阳光正好,在充足的光线下看到的是张叔带着气切、颈部两侧都有很大的皮下肿物,无法进行语言交流,骨瘦如柴,身边的仪器有鼻饲泵、输液泵、心电监护仪还有高流量湿化吸氧装置。

走过去和张叔打招呼,俯下身我问叔叔,您躺床上往下滑,需要帮您往上挪挪么?他配合的点了两下头。我把床头调回正常水平卧位,我托起他的颈部和后腰,他妻子托起后背及小腿腘窝处往上抬了上来。协助将床头调整好角度,颈部、下肢垫好软垫,帮他采取舒适卧位后调整呼吸。

当我询问他妻子张叔的日常情况时,他招了招手,让我去到床边,他拿着我的手放在了他双侧的颈部肿物处,皮温比正常皮温高,皮肤颜色偏红,拿起耳温枪,监测他的体温是正常的。

他拿起我的笔和本,颤颤抖抖的在上边写到冷热敷,我问张叔:“是不是这块热的,想要冰一冰。”他点了点头。

妻子在旁边呢喃到:“没生病以前写字十分俊俏,亲戚邻居家大小事需要写字都找老张,现在这个程度,字也写不好了。哎......”一边说着,一边红了眼眶,为了不让张叔看到,带上了口罩去衣柜处找东西了。我拍了拍阿姨的后背,安慰了两句。

我从护士站拿了两块冰袋,嘱咐阿姨用毛巾包一下放到了两侧的颈部肿物处。

我问张叔:“现在咱们用着半贴芬太尼透皮贴来止疼,还用着冰袋,还有哪里不舒服么?”

张叔指了指头部,用拳头捶了捶两侧头部,双手比划了撕扯的样子。

我指着我的头部猜测道“您是整个头部撕裂样的疼痛吗?”,叔叔重重的握着我的手,目光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,点了点头。

我拿出面部表情疼痛量表让张叔指了指脸谱上的疼痛程度的表情,又询问阿姨张叔疼痛的频次、爆发痛的情况和睡眠情况,也了解了一下阿姨对这个止疼贴的看法。

阿姨一开始还在强调这种止疼药少用些好,越用越上瘾。停顿了一下,又哽咽道:“但是现在这两日看着他这种痛不欲生的疼痛,真是不想让他这么受罪。”

“现在张叔的疼痛强度为中度疼痛、5次的爆发痛,每次疼痛的时间都大于半个小时,说明他目前疼痛控制的不是很好。”我和阿姨解释了一下张叔的情况和现在用药的一般误区。

阿姨叹了口气......“正好今天是使用这个贴剂的第三贴,我在反馈给医生,看看需不需要调整一下止疼的剂量,让张叔更舒适一些”我安慰道。

再次访视患者时患者使用的是一贴的止疼贴,疼痛为轻度疼痛,但是因为前一日病情变化抢救二人都表现的十分疲惫。

但张叔还是强打的精神握着我的手,拍了拍。仿佛告诉我,放心吧,我现在没事了。

因为放疗,颈部的肿物缩小了些,但也随着病情的变化张叔的听觉和视觉都下降了,口腔内放射性口腔炎连张嘴和伸舌都受到了影响。口腔护理的工具也从大的口腔棉枝换成了小棉签,口含碎冰也没有了力气,更无法拿起笔同我们交流。

他看着我又看向妻子,用手指着我胸卡上的笑脸又指向他的妻子。

我在叔叔耳旁猜测地说道:“想让我安慰一下阿姨吗?”他眨了眨他的眼睛,微微点了点头。

阿姨走到了床旁,握紧了张叔的右手,张叔的左手带着输液的管路缓慢的拍了拍阿姨的双手,说着无言的谢谢,叔叔眼里泛起泪花,而阿姨望着他的眼早已热泪盈眶......

在与疾病抗争的过程中,减少身体上的痛苦是必须的,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中也提到过身体需求是一切需求的基础。当医护团队将张叔的疼痛控制住、身体感觉舒适时,他才会考虑到心理、社会以及精神层面的需求。

一方面病人考虑他自己,想让自己无痛苦、有尊严的转身,同时也在考虑家人及照护者,在每一次病情出现变化时,他们的愿望清单都将会重新规划,只关注他自己认为非常重要的人和事。

当五觉照护中听觉、视觉、味觉都因为气切和放疗降低或消失时,冷敷法的使用及爱人间增加肢体上的接触,能够促进触觉上的舒适与支持。只有我爱的人随时在身边陪伴,才能在最适宜的时间及情况下进行道谢、道歉、道爱和道别;我眼中的你,最后阶段依然相濡以沫,能够增加彼此的心理安全感。死亡并不是生命的敌人,正是因为死亡才使我们认识到生命的价值。每个人的经历和需要都是独一无二的,在疾病晚期所体验的疼痛、以及任何身体上的不适都是其他人无法真正感同深受的,所以尽可能的尊重、倾听、引导找到我们生命美好的意义便是我们所能做到的。



作者:张鑫焱

单位:北京清华长庚医院

职称:护师

个人介绍:毕业于江苏南通大学,肿瘤专科护士,从事护理工作八年,北京清华长庚医院安宁疗护团队成员,致力推动和实践安宁疗护理念,探索实施五觉照护理念,海峡两岸医药卫生交流协会护理分会 委员,中国生命关怀协会疼痛诊疗委员会委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