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间烟火味是家的味道

张靖

看多了世态炎凉，人情冷暖，才明白人间烟火味是家的味道，是心灵的港湾，人们一想起“医院”，就有一种冷冰冰的感觉，其实医院里隐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感动和温暖。

李叔是我们科的老病人，我们科的每一位医生护士都对他印象深刻，不仅因为每逢他的病情加重时，他总是非常固执的拒绝来院，还因为他情绪激动，性格暴躁，不听劝告，不配合治疗，在家还曾有多次自杀未遂行为。

李叔这次来住院，依旧是因为不及时治疗、不控制病情，发生心衰导致全身水肿、胸腔大量积液、胸闷气喘，呼吸困难，照例情绪低落。唯一不同的是，以前每次都是老伴陪他来的，这次竟然是他从未出现过的儿子陪他来的。我们这才知道，一直在外地工作的他是李叔的独子，这次是专门请假回来看望父亲，结果因为疫情原因暂时回不去，一直到李叔住院那天，他回来已经两个月了。

我是李叔的责任护士。查房时，我看李叔一直紧闭着双眼，对医生护士以及老伴的询问都置若罔闻，情绪非常差，我悄悄地把大姨叫出病房，大姨还没说两句就开始伤心地掉眼泪，说这段时间根本不敢睡觉，因为稍不注意李叔就会想出各种自伤自残甚至自杀的行为，虽然始终没有成功过，但他们都非常焦虑和恐慌。听到大姨这么说，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，是该找李叔好好聊聊了。

在进病房前，我告诉大姨稍在外面等一会儿，我进去和李叔聊几句。刚开始，不管我怎么说，李叔都是不理不睬，直到我问起儿子的问题，李叔才睁开眼睛，眼神里的伤心和无助显而易见，我也终于明白李叔的心结在哪儿了。

我对李叔说：“李叔，儿子在哪儿工作啊？结婚了吗？”李叔说：“我儿子在外地工作，从小就非常优秀，很省心，学习特别好，名牌大学毕业，工作也是自己找的，公家单位，今年马上就当科长了，去年也找了个媳妇，媳妇也十分孝顺，什么都不用我们帮忙……哎！”

我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叔，好奇地问：“您儿子真的太优秀了，这么好的儿子怎么还叹上气了？”

大李叔眼睛里闪起了泪花：“怎么能不伤心，不叹气呢？我不但没给孩子帮上忙，还老拖后腿。本来儿子好好上着班，就因为来看我，这么长时间也回不了单位，这么优秀的儿子本该前途无量，是我耽误了他的工作和前程，也不知道回去以后会怎么样！”

我告诉李叔：“您也不要太担心。疫情期间全国都是这种情况，也不只是您儿子。他现在难得有机会陪陪您，肯定特别开心。如果他在东北想见您却见不上，一定非常担心。”

李叔点点头说：“这倒也是，我儿子特别孝顺，他总觉得不在我身边很对不起我，在外地上班时每天晚上都要给我打电话。”

我：“对呀李叔，儿子这么孝顺，您生病他不在身边伺候，肯定会内疚的，趁疫情期间多陪陪您，他心里还能好受点，以后回去上班才没有后顾之忧，工作起来更加努力。他还年轻，又那么优秀，以后发展机会多着呢！”

李叔听到我说这话，神情才真正放松下来，但是没过两分钟，李叔又开始愁眉不展起来：“他工作是能靠自己努力，但是生活方面，我给他太多拖累了，有我这么个老爹，他走哪儿都是牵挂，连自己的小家都顾不上。我活着没有任何好处，我走了大家都轻松了！”

听到李叔终于说出他内心最纠结痛苦的根源，我很是高兴，因为李叔不再封闭于自己铸造的小房子里，愿意敞开心扉，沟通获得了实质性进展。我诚恳地说：“李叔，如果您儿子知道您这么想，你猜他会作何感想？”

李叔一本正经说：“所以我不能告诉他们啊，我自己悄悄地走了，他们就解脱了。”

听到这里，我着实吓了一大跳。李叔有这种想法真的太危险了，一不小心就会酿成让全家人终身遗憾的大事。

我郑重地说：“李叔，我理解您爱儿子的心情，但您试着站在儿子的角度考虑一下，如果您真做出这种傻事，我和您儿子是同龄人，相信您儿子会觉得是他没照顾好您，让您这么不开心，他会永远活在内疚和痛苦中，怎么会生活幸福，又怎么有精力奋斗自己的事业呢？俗话说，家有一老，如有一宝。有您在，他才能好好生活、努力工作啊！您可得好好活着！”

李叔陷入了沉思，从他的表情来看，似乎有点想通了。我赶紧趁热打铁：“另外，听大姨说，您儿子儿媳准备备孕了啊。”

李叔一下子露出兴奋的笑容，高兴地说：“对啊，他们刚结婚时老说要丁克丁克的，不要小孩，今年终于想要孩子了，一个家庭怎么能没有孩子呢？”

我说：“对呀，孩子是家庭的未来，您也是家里的根脉啊！您可得好好治疗，等身体好了还能帮忙带孙子孙女呢！你要是再想不开，可就享受不到子孙福了！”

李叔终于露出释然的微笑，开心地说：“对啊，我还没抱孙子呢，可得好好活着！”

当天下午，李叔就配合我们做了治疗。经过一周的努力，李叔的水肿、胸腹腔积液明显减轻，心衰症状也缓解了。李叔的家人便商量接李叔去儿子工作的地方治疗，全家团聚。

出院那天，阳光明媚，万里无云，天特别蓝，在班的同事们都来送别。看着他们一家人远去的背影，大家的眼眶都湿润了。虽然李叔再回到这里和我们见面的机会微乎其微，但是我们由衷地为他高兴。对于一位老病人来说，有什么比和家人一起享受天伦之乐，在充满亲情的抚慰中获得信心和勇气，去争取生命质量而更幸福的事呢？

“时间都去哪儿了”，不管时间去哪儿，过去的已无法改变，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握眼前。最悲哀的事莫过于“子欲养，而亲不待”，为什么不“亲犹在，子常待”呢？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。

作者：张婧

职称：主管护师

科室：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

单位：连云港市第二人民医院